陶冬：海湖庄园协议“打劫”全世界

　　资本市场反应强烈，聚焦点从通胀风险转向增长风险，美联储降息呼声再起。

　　特朗普政府打出了上任以来最猛烈的贸易组合拳，宣布对加拿大、墨西哥和中国执行进口关税，指示商务部研究对进口铜征税，并强烈暗示对欧洲征税。贸易纠纷的迅速升温，触发美亚股市大跌。同时，消费者信心明显下滑，令增长风险重新定价债市，债市大升，两年期国债利率上周下降16点，破4%大关。

　　市场避险气氛升温，美元指数再次升上107，上周各主要货币清一色贬值。德国选举结果出炉，保守联盟基督教民主联盟（CDU）/基督教社会联盟（CSU）获得最多议席，联盟党总理候选人默茨筹建联合政府，但各党之间分歧甚大。欧洲据报在酝酿“冷战以来最大的防御计划”，德法国债跟随美债上涨。去风险主题下，能源、大宗全军尽没，黄金亦难逃厄运。虚拟货币市场出现爆仓，比特币价格继续急跌。

　　1月份美国个人消费开支（PCE）通胀和核心PCE环比各上涨了0.3%，同比分别为2.5%和2.6%，均与分析员预测的中位数一致。美联储最看重的核心PCE通胀是2021年初以来最低的，显示PCE通胀没有追随CPI通胀，消费物价仍在缓步向下。尽管物价回落的速度慢了下来，但起码没有发生逆转，这让决策者感到欣慰。

　　PCE数据的意外，发生在消费者实质消费，环比-0.5%vs预期-0.1%。尽管数字受到洛杉矶山火和其他地区极端天气的影响，但下跌幅度还是相当惊人的。早些时候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指数也出现了较大的下滑，而美国经济咨商会的消费者长期通胀预期更达到1995年以来最高的水平，凸显消费者对生活成本上涨的焦虑。

　　特朗普表示自3月4日对加拿大、墨西哥进口收取25%的关税，并进一步提高中国进口品关税10%。这一系列操作，势必带来其他国家的反制，带来物价上涨和全球贸易混乱。资本市场反应强烈，聚焦点从通胀风险转向增长风险。上周两年期国债收益率急挫，美联储降息呼声再起。

　　华尔街最近冒出来的一个词，叫TrumpRecession（特朗普衰退），指特朗普肆意妄为，可能制造出经济衰退。从消费信贷违约率迅速上涨看，美国低收入消费者的确收入增长跟不上消费增长，强劲消费在过去对于美国经济是一好遮百丑。笔者认为，美国现在的新增就业人数，仍超过过去四十年的月度平均值，所以消费放缓的可能性大过衰退。

　　特朗普在裁减政府和教育开支上的操作，正在加大增长放缓的风险，重燃市场对美联储早日降息的希望。笔者认为美联储暂停降息，主要是为了观察特朗普新政对物价的冲击。除非就业骤降或金融市场出现系统性风险，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（FOMC）近期降息的机会不大。不过由于市场流动性萎缩，美联储有机会调整资产负债表收缩的节奏。

　　媒体和分析员圈子里，开始讨论特朗普政府会不会发起海湖庄园协议。40年前美日英法德在纽约的广场酒店（也是特朗普的物业）签署了广场协议，五国联手促成美元贬值，并改变了日本的国运。这次可能是美国单边主义式地逼迫它的贸易伙伴，支持美元贬值、债务重组和分摊防务费用，更像是城下之盟。

　　海湖庄园协议概念是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斯蒂芬·米兰首先提出的，他不仅希望推进美元贬值，更打算借此重整全球金融秩序。据报特朗普打算要求盟友购买100年期零息债券以换取美国的安全保护，拒绝参与的盟友可能会失去美国所提供的保障。这个想法很疯狂，但符合特朗普一贯的想法和做法。

　　此想法暂时没有在任何白宫官方文件中出现过，特朗普自己也没有亲口或在社交媒体提及。此举可能颠覆美国自身的价值，并在盟国中造成巨大冲击。然而，此议的始作俑者米兰正是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，他被选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海湖庄园协议。最终是不是叫海湖庄园协议并不重要，出台时间也难预料，其背后的逻辑却十分清楚——打劫土财主。

　　在特朗普眼里，美国的军事盟国、贸易伙伴都在占美国的便宜，使得美国财富以军备开支、贸易逆差等形式流出。他如今要“拨乱反正”，通过极端施压，迫使其他国家让步，减少贸易不平衡。所谓长期零息债券，就是逼迫受保护国家出资帮助美国实现债务重组。所谓关税，就是重塑价格和成本体系，让产业链重回美国。

　　然而，特朗普忘记了经济学原理。美国的贸易赤字，本质上是因为美国消费大过生产，只要美国的储蓄率不出现大的改变，贸易逆差不会有明显的改变，这在特朗普1.0关税战中已经被证明了。特朗普也忘记了地缘政治学，美国二战后对盟国的军事保护是其推销美式价值的手段，是软实力，并从美元霸权和国际秩序中得到红利。盟国一旦离心离德，美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就会松动。

　　本周焦点有四：1）中国两会以及政府工作报告；2）美国新一轮关税措施以及市场反应；3）非农就业数据，预计65000，可能触发市场对美国增长的担心；4）欧洲央行开会，大概率降息25点，行长记者会上对4月会议是否继续动利率才是看点。

　　【作者系淡水泉（香港）总裁兼首席经济学家，本文不构成淡水泉关于任何证券或投资工具的投资意见或建议，市场有风险，投资须谨慎】